杨岳礼插言道:“刚才那下,其实老杨我也不想沾一身血,但这与在密林中遭遇魂兽是一个道理,气势上万万不能输,如果输了阵势,野狗都敢追着人咬。”
“况且咱们队伍里还有这么多大牲口,一旦惊了,收拾起来可能比杀人还费劲。”
军队就是暴力的代名词,至于对强者的畏惧,还是从战场带下来的本能。八年前,日月与星罗的边境冲突,最终酿成一次小型战争,西部军撕开日月的防线突入本土,随之而来的便是杀戮。
匪过入梳,军过如篦,官过如剃。杀戮的作用异常明显,这几年里,日月南部非常安静,少有军队袭扰,据称白虎亲卫每日从战场下来,需用温水浇淋才脱得盔胄。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人们能从字里行间想象当时情景,不过与真正十室九空的境况还是无法比拟。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郭晔觉得自己的做法算情有可原,无论如何,他不想自己落入待宰羔羊的境地。
杨岳礼带着几人去收拾路面,他继续回去瞌睡。这些天除了进餐,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借金丝藤的少量治疗能力修复身体。
不知多少人在这个凄清的夜晚离开人世,偶尔还有喊杀声从远处传来。郭晔能闻到浓郁的腥气,这令他不太舒服,闭起眼睛,努力进入冥想状态,只惜效果不佳。
不见拿首级来领赏的人,直到天色大亮,御明城的逃兵也不见踪影。那些盘桓在镇子其他地方的强盗早已鸿飞冥冥,当火并开始的第一时间,他们便选择逃亡。
昨日遇见那位同乡提着沉重的麻袋,扔到车队众人面前,“几位好本事,惊得贼人望风而逃,这是那群杀才留给你们的。”
说着一脚踢开麻袋,里面滚出血淋淋几颗人头。
一块马蹄形的银子丢在那人脚下。
“我不管是谁杀的,少主的吩咐是,谁拿首级过来,赏赐便归谁。好了,告诉你们的人可以出来了,我们要走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马车里传出郭晔的声音。
“不知道。”
“那太好了……”
杨岳礼吆喝一声,众人骑上马开始赶路。一行共十四人,离了龙门镇,过得两国界碑,取大路朝星罗腹地进发。
此时正值六七月天气,虽不见几日前的沙暴,只是酷热难当,一轮红日当头,不见半分云彩。见旁人两汗流通,郭晔也不好意思待在马车里,不顾杨岳礼劝阻,执意与众同行。
“少宗主和那人啰唣时,还以为您又起了招揽的心思,不过似乎是老杨我想岔了。”
郭晔眼中似有哀戚:“这些人已经很难信任自己的同类,最终的结局多半也是分崩离析后走向灭亡,咱家可没那么多精力调理他们,一个弄不好,反噬自身都有可能。”
“如果给出够高的价钱,作为一次性的死士也好。”
郭晔摇摇头,遗憾道:“小侄从来都不信任所谓的死士,都多少大事都坏在这一群人身上。如果真要做些不光明的活计,我宁可相信自己。”
“杨叔,我发现自己对死亡正逐渐变得淡然,您说,这算一种病吗?”
杨岳礼好奇地看他一眼,抬手摸摸郭晔的额头,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道:
“醒醒,我的大少爷。您是咱们万物宗的少主,不是那闲杂人等的少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咱们能管好自己和家里人,就很不容易了。”
……
两三日后,行人渐少,路途又稀,放眼望去尽是山路。车队众人反倒心下踏实,比起在大路上遇到官军,他们更愿意与强盗们打几场匹配赛。
这些日子,星罗军,斗灵军与两国之间大小势力乱成一锅粥,不少浑水摸鱼之辈,借着骚乱趁火打劫。
龙门镇的遭遇,这些天同样经历过数次。打劫了几伙强盗,又从贼窟中捞出些人,强盗被讨厌麻烦的杨岳礼扔到山崖下边,至于财货就变成他们自己的。
以至于他曾严肃考虑明年要不要再来一次,如果强盗能像蘑菇一样长出来,每年接一次少主,不用多久给儿子说媳妇的钱都有了。
大陆上割裂的阶级造就一道特产,那便是强盗。但凡像样些的穷山恶水,几乎都有强人的窝点,只要这些人不以推翻领主老爷为目的,他们便会闭一只眼,和平的令人发指。
反观红石城,沈万四再有诸多不是,至少于剿匪一途,其他三家是挑不出毛病的。
走出二三百里,行的都是山僻小径,即便以郭、杨这等修为,也感疲累。车队现在的规模远胜来时,有十几辆马车骡车,以至于还雇了批脚夫。
贼赃好处置,人就有些麻烦。按理说斗罗大陆风气极为开放,贞洁一类的东西只会在极少数人身上见到,但这些人在强盗窝里还能挨下去,被解救后一个个寻死觅活的令人头痛。
现在没人说燕小六的不是,若是战阵拼杀,杨岳礼一只手能打他一百个,但要对付这些人,整支车队加一起都远远不如,毕竟是他的本行。
当跟随者不光是被解救的百姓,还有想要借道沾光的商贾时,小六出于巡捕的惯性思维,已经开始琢磨收保护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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