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意思,杨臬微微一笑不以为然,转而对郭晔道:“这位同学面生得很,之前未见过啊。”
“你手里的材料是……”
当!
铁锤被尔火猛力甩出,不知砸在什么物件上发出轰然巨响,嗡嗡声在车间内不绝于耳。
“哎呀呀,”杨臬仿佛受了惊吓,不再理会郭晔,转过身道:“这么重的锤子,乱扔它会污染环境,砸到小朋友怎么办?”
他向后一指。
“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抱歉,手滑了。”
尔火嘴角上扬,恢复往日的光棍做派:“杨老师,有什么话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如果不方便,让我这学生出去就是。”
郭晔一怔,见老师不经意间的眼色,支应一声便跑出去,临走时顺手带上了门。
重回来时,尔火一个人坐在铁箱上,只留出一个后背。郭晔绕到前去,老师面无表情,两手捏着一根钢条,无声地拉长、延伸,最终断裂。
地上积着不少细长钢条,断口参差不齐,想来都是如刚才这般暴力扯断。见此景象,郭晔打个寒噤,默不作声地找个位置坐下,不敢动作。
沉默持续了不知多久,车间里只有钢铁断裂的轻响。尔火慢条斯理地将一块薄钢板撕成碎片,拍拍手上的碎末,直起身来。
“我出去透透气,你在这里好好做自己的事情。这些天可能时间不多,如果有问题……”
他绕着箱子走了两圈,步子一顿。
“你可以去找帆宇求助。”
说罢,尔火头不回地向外走去,落下每一步都似踩在人的心口。郭晔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老师您这是?”
“我说了,做好你自己的事。”
一句话使得他停下脚步,尔火走到门口时,低下头沉吟一阵,终究还是走了。
走时只留下一句话:“这段时间机灵些。”
……
机灵些?怎么个机灵法?
郭晔想不明白,只好放下准备过段时间再想。现在他要对付的,是摆在案子上大小种类不一的合金。
先前在吕青侯见证下完成的,仅仅作为外壳材料,这是最简单的。除用来制作核心那部分,余下的金属被打成长一尺八寸、宽两寸、厚一寸的长板,这些将会变成内部的精密构件。
无需太多思考,他照图纸审视几次,直接便上了手。
该考虑的,该纠结的早已经历过了。
吃透一、二级法阵的运作原理后,郭晔产生了新念头:现存于世的魂导核心,皆是在金属模块表面铭刻,这样虽方便稳妥,却被人为设置了上限。若将主意打入金属内部,将其变为立体雕刻会如何?
他没有陈祖章那般的鬼斧神工,赤钰虽软,却也比核桃象牙坚实得多,硬要雕出花来,可能只会毁了这材料。熔铸几次,金属中蕴含的灵性与力量就散了,之前部分苦恼便源自于此。
后来郭晔无意中想到曾在沈万四家中见过的影壁,无论花鸟山水,皆是错落有致,层次分明。明明在一个面上,却有聚有散,有藏有露,飞鸟展翅其间,日月出没其里,即便虚无缥缈的云彩,也都有了依托。
思维发散出去后,他回忆起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珍品。乾隆年间的秋山行旅图,以宫廷画作为蓝本,先后经京、扬两地匠人之手,耗费五年雕出的玉山。
王瑞去过十数次故宫,就数对它印象最深。玉山用的并非上好青玉,石性较重,通体重绺,犹如冰纹,表面还有淡黄色的瑕斑点点。而扬州匠人利用这些缺点,量材施艺,将其琢成浑然天成的山林秋景。
技艺在次,他更加看重其中蕴藏的创意。匠人们未拘泥于原画的尺寸布局,依照玉石的形状,随着沟壑起伏,将整座玉山分为数层,亭台楼阁转折繁复,暗暗与山体相接。人物、树木既别具一格,又牢牢附着在玉山之上,金廷标的画作被立体再现,绘画的平与雕塑的深完美融合到一处,灵动而未失其本。
魂导十一区,短暂的沉寂后,金属的打磨声又响起来。从日落到日出,郭晔沉醉于赋予死物生命的创作,金属在艰难缓慢地变化着,在目光注视下,仿佛回到那个艺术经久不衰的年代。
他在将工作变为工艺。
一夜时间,真的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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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催着人一天天成长,在学院这些年间,唐雅已经出落成个大姑娘,幼时的孩儿面变成尖下颏的瓜子脸,雪白的肌肤衬着一双黑眼,容貌娟秀,称得上明眸皓齿。黑发光顺柔软,在颈后梳成大辫,垂过了腰,身高比起同龄男性也不逞多让,校服虽算合体,也难遮掩青春少女趋于完美的体征。
正值碧玉年华,玉立亭亭,却是一股黯然神伤的气色,令人好生不解。
贝贝从未像现在这般焦虑过,得知唐雅出事后,原本的喜悦顿时变成三九隆冬。一路上向大师姐打听也没结果,张乐萱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让她亲自和你说吧。”
这一个来月,两人都住在一起,食同桌寝同床,堪称形影不离。对于庄老她自然是信任的,只是唐雅的情况过于诡异,张乐萱担心万一反复,自己在一旁还有个照应。并非担心造成危害,但这件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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