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京中局势明了，侯府闭门谢客，大皇子府近来也收敛不少，两个小老头若是得了空，恰好又逢严珏不当值，两人就必然会凑在一起谈天下棋吃点心。
当然，在郁忠看来，这两人其实不过都是闲的，凑在一起也都是夹枪带棒的互损，直教旁人看得一阵汗颜，然而当事人却都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想想也是，这两个小老头其中一个虽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却都是不省心的，这会又都不在身边；另一个就更惨了，这会儿子还蹲在大牢里头呢，虽然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了，但想想也还是挺闹心的。
儿子让人闹心，那可不就得拉上好友一同纾解情绪。
虽然他两纾解情绪的法子多半就是斗嘴互损，在旁人看来直像是仇家见面，但架不住两个小老头自己乐意，越是斗得凶，关系就越好。
这会两个小老头也吵累了，便商量着休战，吃些点心喝点茶，也不下棋了，左右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严珏亲自斟茶，郁文涛也乐得清闲，不用自己动手，便只管捡了点心吃，再喝上一口茶，这才感慨道：“咱们倒是在这逍遥快活，人家苏祭酒府上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
闻言，严珏也只是端着茶盏摇了摇头，道：“苏老头本也不是个明白人，你瞧他家里那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儿子倒是生了不少，可皆是不堪大用。”
“嘿，你倒是说对了。”说起这个，郁文涛登时就来了兴致，又接着道：“我还真没见过家中的庶子庶女都成堆了的，偏那苏老头还以此为荣，直将庶女一个个的都嫁了出去，就为了换苏家的前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在朝中，若是不想被人踩下去，自然是要削尖脑袋往上爬的。”严珏脸色淡然。
郁文涛也只得砸了咂嘴，好半天又唏嘘到：“可惜了，苏老头原本还以为给儿子娶了朱家的那个女儿便能攀上侯府，却没成想这一回竟是将自己都要搭了进去。”
两人自然都是已经听闻了昨日苏祭酒在侯府门前被打一事，严珏派人略一打听，便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了个大概。
侯府这块地界近日来无疑是京城中最受瞩目的地方，因此这事也已经发展到了全京城大小官员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讲的地步。
昨日那苏祭酒被侯府的恶奴一通好打，听说一回府上人便有些不大行了。
毕竟苏祭酒怎么说也都是同严珏和郁文涛差不多同期的官员，这会年纪着实不小了，再加上自知丢人，那伤势虽只是看着吓人实则并无大碍，但他也还是一口气没上来，也不知是疼晕了还是气晕了，总之，听闻到了这会，那人都还没醒过来。
一想起这事，郁文涛便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唏嘘的道：“现在的侯府已然是如同一条疯狗一般了，虽瞧着已然是失势了，可若是谁想趁着此时从他身上弄点好处，就要做好被他咬下一块肉的准备。”
瞧着他面前的茶盏空了，严珏提起茶壶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水，这才缓缓道：“那是自然，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要不然你以为都到了这会怎的还没人敢递折子上去再参一本？”
他品了一口茶，又道：“不过是没人敢争着去做第一个出头之人罢了，眼下侯府颓势已成定局，圣上又早就对侯府有所厌弃，此时就算是咱们什么都不做，等到黑骑的消息传回了圣上手中，侯府的好日子也自然要到头了。”
这一番话直讲得令郁文涛心中一阵畅快，一想到不久后他便能同一家人团聚，他这会便开始有些乐得找不着北，直将那一盘点心不住的往嘴里扔，还笑得一脸痛快。
又吃了几块点心，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便忙放下手中的点心，又盯着严珏问道：“你说，若是侯府打算好了要趁着这会将血脉子嗣送出府中，那朱家的姑娘这会岂不是已经被他们灌下了催产药了？”
闻言，严珏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道：“那姑娘腹中孩子已然快要足月，只怕这会人多半已经送了出去了，只是可惜了张阁老的那一个小孙女，才嫁到侯府不过一年半的时间，算下来她腹中孩儿到如今也不过才七个月大，若是强行灌了药生产，人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郁文涛自然也是知道此事。
算来张阁老今年便也要辞官了，府上的小孙女虽已贵为侯府世子妃，却在这时出了这样的事，饶是从前同张阁老也并无太多交情，这会郁文涛也仍是唏嘘不已，面带不忍之色。
瞧着他这一副表情，严珏脸上却并无动容，只叹了一口气，道：“官场如战场，到了咱们这个地步，每走一步每落一子都如同博弈一般，有人得利，自然便也有人失意。”
两个小老头一番感慨良久，最后还是开始下起了棋来。
左不过都不关他们的事罢了。
没过几天，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农庄里多了一对同样不起眼的夫妇。
夫妻二人才来这庄子，那女子还抱着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娃娃，夫妻二人只言是来京城投奔亲戚，可都来了有三四个月了，亲戚没找着不说，这孩子也提前生了下来。
好在虽是个早产儿，但这孩子也还算是争气，在亲娘没多少奶水的情况下也依然挺了过来。
庄子里有才生了娃的妇人看她可怜，若是有多余的奶水，便将那早产儿也抱了去喝上两口。
如此，那早产儿才生生挺了过来，虽发出的哭声还是如同孱弱的猫儿一般，但这孩子胃口不错，庄子上的老人看了，也都说这般便是能养活的了。
夫妻二人便打算在庄子上再待个把月，期间就帮着做做活种种地，也能赚两个钱，主家还能给口饭吃，等孩子满月了，再带着孩子一同回乡去。
左右亲戚是找不着了，倒不如回了家继续种地去，日子虽苦了些，但到底还是能吃饱穿暖的。
庄子里的农户知晓了夫妻二人的打算，也都是支持。
这年头太平，只要肯干活，就一定不会饿肚子，再说这两口子又都是年轻的，儿子也有了，干啥非得在京城求着亲戚给饭吃呢。
听了农户们的话，夫妻二人也皆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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