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茉白恳切道：“唤我茉白吧。我自是信你的。”
“茉白姐姐，你瞧，那儿有仙灵芝，咱们先去瞧瞧，再绕去瞧墨菊也不迟。”薛嘉云指着不远处一丛淡紫色的菊花，道。
这仙灵芝的花瓣纤长，尖端泛黄，末端浓紫，形态极美。
只是娇嫩的很，这菊园里的小小一丛，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而且这种菊花奇怪的很，极不喜欢人身上的热气，所以养在这僻静之处，只待爱花惜花之人寻过来瞧它，断不会巴巴的迎到众人的眼下，供众人赏玩。
“云妹妹，你怎的对花这般懂？”冯茉白不解道。
她虽知道绿荔枝，可却不知道这仙灵芝。
薛嘉云不光知道这花叫仙灵芝，还知道这花能入药，治女子产后污血不净，最好不过。
但凡薛嘉云看过的医书，她皆能倒背如流。那医术专门有一册是讲菊花的，以仙灵芝入药，太过昂贵，著书之人随手写了一笔。
“书上瞧的。”薛嘉云对冯茉白道，“茉白姐姐，若是旁人问起来，你能否说，是你要来瞧仙灵芝的？”
冯茉白愈发瞧不透薛嘉云这人了，心下正泛着嘀咕，却见她对自己一笑，笑容清冽干净。
冯茉白不由得心道：罢了，姚氏人品如此不堪，在她手底下活着，总得有些心计，只要心还是良善的就好。
冯茉白点点头，道：“我知道，不会叫你难做。”
两人慢悠悠的赏了一会仙灵芝，便朝那墨菊丛的方向去了。
临走之前，薛嘉云朝那丛仙灵芝伸出手，干脆利落的扯断了一把，随意的揉成一团，塞进了腰际的荷包里。
她们是从后头绕过去的，隔着一道影壁，听见了女子或娇柔或脆爽的声音，该是姚氏带着其他夫人们来了。
薛嘉云牵着冯茉白的手，郑重其事的说：“茉白姐姐，信我！”
她虽要帮冯茉白，却也不能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冯茉白被薛嘉云牵着小跑起来，将众人的说笑声抛在了身后，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片片黑红色的墨菊出现了冯茉白眼前，墨菊的虽为墨菊，可花瓣并不是浓黑似墨，而是搀着血色。
冯茉白从前也见过别处的墨菊，但不知道怎么的，这里的墨菊颜色不是华贵的黑红，而像不新鲜的内脏，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深血色。
冯茉白的兄长养着一匹小豹，每日吃得便是猪牛内脏，她见过一回，便觉恶心。
她抚着胸口干呕了两声，抬眸看去，假山支棱出的一个尖角后头，一丛墨菊旁边有一男一女。
女子坐在一块大石上，垂眸浅笑，分明就是吴柔香。男子半蹲在她身边，不知在做什么。
冯茉白后退两步，把薛嘉云连带着也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了。幸好冯茉白一把扶住了她，才没让让薛嘉云摔在地上。
来赏花的女眷最次也是个五品官的夫人，说话皆是轻声细语的，薛嘉云需的凝神才听到，吴柔香和薛诚又离得较远，自然是听不见的。
冯茉白不知所措的睇了郑令意一眼，道：“妹妹，接下来要怎么办？”
“看戏吧。”薛嘉云抓住冯茉白的手，道：“我一直都在姐姐你身旁，你的清誉自然无碍。”
薛嘉云的手又细又软，像是捏着一朵棉花云。
这与她本人给冯茉白一开始留下的印象很像，柔弱、卑微、唯唯诺诺。
可刚才那一炷香的时间，冯茉白对她的看法已经全然不同了。
这是一朵有筋骨的白云，不是风一吹就散了的。
影壁后，女眷细碎寒暄的声音戛然而止，“香儿？”乔氏惊讶的声音响起。
薛嘉云意微微一笑，牵着冯茉白往外走，轻道：“开锣了。”
姚氏震惊的看着十丈开外，薛诚和吴柔香在一块，虽然两人皆是衣冠楚楚的，可动作暧昧，惹人遐想。
薛诚半蹲着，手里抓着吴柔香的脚。吴柔香满脸娇羞，见到这许多人来了，慌慌张张的缩回了脚。
这一举止，更叫人笃定两人有私。
薛诚也没经历过那般多夫人瞠目结舌盯着自己的场面，连忙站起身来，解释道：“吴夫人，吴妹妹扭伤了脚，我帮她看看。”
“你又不是大夫，瞧什么呀？”女眷中不知是谁，轻嗤一句道。
姚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强撑出一个笑容，想要说句话，却又听陈府夫人纳罕道：“薛家公子，此处是西菊园，你一个男子，怎会来此？”
陈府夫人对赏菊并无兴致，走了大半的路来赏这墨菊，不过是因着遭人流裹挟，不得不来罢了。
现下见了这处好戏，陈夫人不知姚氏打得这是什么主意，只是觉得很看不过眼，便出口说了一句。
薛诚是被红曲偷偷唤来的，自然答不出来，不过他反应还算快，连忙指了指身后的一道小门，道：“方才吃醉了酒，想来散散酒气，不留神走错了道。”
这借口勉强还算说得过去，陈夫人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便也没有再问。
薛嘉云与冯茉白迟疑的走了过来，她惊讶的看着吴柔香，又看惊惶的看了姚氏一眼。
冯茉白则是满脸的疑惑不解，冯夫人看见了冯茉白，见她站在那对私德不佳之人那侧，连忙道：“你怎的在那？”
冯茉白牵着薛嘉云朝那厢走去，解释道：“娘，我与薛家妹妹来赏墨菊。”
她偏首有些奇怪的睇了吴柔香和薛诚一眼，又睇了乔氏和姚氏一眼，轻声道：“不过瞧见吴家姑娘和薛家公子在此，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就不曾上前打招呼。”
冯茉白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叫大家听了个清清楚楚。
冯夫人把冯茉白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道：“旁人家的闲事莫理，咱们先走吧。”
冯茉白叫冯夫人拉走了，她有些担忧的睇了薛嘉云一眼，见她立在姚氏身边，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杏红长裙，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全部的血色，白的透明。
冯茉白方才的话，姚氏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薛嘉云并非没做事，冯茉白分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恨吴柔香这个贱坯子横插一杠，搅黄了这件事儿。
姚氏不信这事儿是巧合，但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她强笑一声，示意红曲上前扶起吴柔香，她则高声道：“我会叫大夫替你吴家妹子看看，你且回去东菊园，省的你爹爹寻不到你，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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