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能听出她背后没说完的话，开始喜欢，那说明后来就不太喜欢了。
他对初羡的了解其实也不多，私底下的联系仅限于初羡偶尔会在微信上问他几道题。不过想想看初羡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再加上她从小的家庭环境，多半会比较自我中心。
他们家的大人让两个女孩长期分享一个房间，还指望她们一直和睦不生矛盾，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这里面很容易出问题。
他问：“如果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初歆点头。
“那就好。”陆行川简单道，“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
这次他没有要求初歆自己去想办法。如果让她自己去说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激化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给初歆日后在这个家里的生活带来更多麻烦。
初歆犹豫一会儿，小声问他：“姐姐，会，再，喜欢，我么？”
她一直觉得，既然初羡可以从喜欢她变到不喜欢她，那说不定也是可以再变回来的。
她不知道这个想法对不对，所以想问问他。
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问题，陆行川其实并不知道。
从小到大的经历见闻告诉他，谁都不是一定要喜欢谁的，哪怕骨肉血亲之间也不外如此。
但是他说：“会的。”
初歆一般能够识别出别人善意的安慰。可在她眼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说的话一定对。
哪怕真的只是在安慰她，他说的话也一定对。
所以她马上就相信了。
水晶般纯净的欢欣在女孩眸底蓄满，她仰着软乎乎的小脸看他，仿佛一只天真不知事的小动物，正在仰望自己崇拜的神明。
陆行川莫名想起，当年他偷偷去喂过的那只小猫，就总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期待着被他顺毛。
他不知不觉抬起了手，探向女孩头顶的位置。
她的头发被剪成圆润可爱的形状，看起来很软……
指尖眼看要落下的时候，他清醒过来，手顿住，缓缓撤开。
初歆茫然望着他，自己拿手在脑袋上揉了揉，她刚才看见他要摸她的头了，但最后什么都没感觉到。
回家以后她就发现，大家都很喜欢摸她的头，虽然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难道他也喜欢？
如果他摸了她的头，是不是就代表不嫌弃她了？
可是，他怎么又好像没有摸……
陆行川面对她眼里的困惑，试图给自己刚才不合理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最后只说：“头发很好看。”
初歆眼睛亮了，所以他真的喜欢她的头发！
但转而又想起来，他只是说好看，又没有真摸，所以也不是很喜欢吧……
她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下来。难过又可惜，要是她还有原来的那些长头发就好了，他说不定就会更喜欢了。
她鼓起勇气告诉他：“会，长长。”
陆行川不怀疑她的头发会长长，只是一时不明白她说这个做什么。
在初歆眼里，他淡漠的反应，就好像是不相信她的话。
她着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努力组织语言，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
“没，烧掉，以前，很，长的……”
尾音未散，陆行川面色绷住：“你说什么？”
初歆被他身周骤降的温度吓了一跳，差点又想抱住头，不过忍住了。
他说过了，就算生气，也不会打她。
陆行川见她被吓到，自己低眉冷静了片刻，把怒意压下去。
才问她：“头发怎么会被烧掉？”
“……弟弟，烧的。”
“弟弟？”
初歆默了一会儿：“就是……他们说，等他，长大，要我……”
女孩蹙着眉，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天真的小脸上满是苦恼。
很多当地的方言，她现在还不知道换成普通话该怎么说。
最后她想到有一句话，她可以讲出来。
只是她隐约感觉到这句话不太好。
她又迟疑了好一阵，才咬咬唇，说出口。
“……要，和他，睡觉。”
陆行川定定盯着她。
空气里一片死寂。
刻意克制下的冰冷愤怒渗入骨髓，浸透血肉，让他伪装无能。
哪怕他什么不说，什么不做，初歆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她不禁把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过了很久，陆行川重新开口，却是异常平静的：“歆儿，我们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好不好，让他们受到惩罚。”
初歆垂下睫毛，惭愧地低头：“我，没，看到，路。”
那户人家后来又把她卖掉，她被蒙上眼睛运了出来。她虽然在那座村子里呆了几年，但总共也没机会去过几个地方，认识几个人。
当地警方早就问过她这些问题，她能提供的线索非常少。
比如她记得那个地方好像是叫“王家村”，可是那一片地方姓王的人很多，光“王家村”也有五六个。
她能说出来的那几个人名，在当地遍地都是重名的人，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名。
所有关键的问题上，她都是稀里糊涂的。
转卖她的人贩子提前跑了，没有被抓住，线索就这么断了。
初向南去接她的时候，虽然气愤，但放弃了再追究下去。
初歆记得爸爸说过，现在她的平安快乐最重要，其余的都先不要想了。
所以，她也就不想了。
但是现在耳边听见少年认真的问题：“你想看见坏人受到惩罚吗？”
她沉默许久，最后“嗯”了一声。
软糯的，却又是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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