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姑娘,我听说那可是北朔朔鸣公主!”
“啊……”
“公主怎么会毁容……”
身边的议论落到虞七耳中,听着略微有些刺耳,这世上难得碰见一个同她之前一样有着缺憾的女子,却没想到无论是何种身份地位都依旧逃不开这些闲言碎语与偏见。她便对这位朔鸣公主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可当她再往下看去,妖风已过,车帘均已稳稳当当地落下,隔断了周围好奇探究的视线。
呼,这样也好。
她想道。
“姑娘,您瞧,三姑娘怎么来了?”
顺着春苓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虞依湘和歌儿正沿着楼梯上来。今儿的虞依湘身着一袭桃粉衣裙,正是如花的年纪,穿这样粉嫩又不失娇嫩的颜色再合适不过,况且这样一身衣裳将她不算出众的五官掩盖,远远看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两人的目光在狭窄的人群缝隙中对上。虞依湘瞬间便想转身离开,为了不在家中避开虞七,她都已经逃到外边来了,竟还逃不过。这该死的孽缘!
“歌儿,我们走!”
“可是姑娘,下面都被城卫军把守着,咱们得等北朔使臣走了才能出去啊。”
哼,碰上就碰上,难不成还怕她虞七不成!
虞依湘昂起了下巴,径直走到虞七桌前:“我看在茶肆也就只有你这儿有空位,我坐下二姐不介意吧。”
虞七淡淡瞥她一眼,往里挪了些。
虞依湘也不客气,便在她斜对面坐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得紧,自前两日从云佛寺回来即便同车也未再开口说过一句。
可偏生她这二姐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竟比以前气质增添不少,正如她此时此刻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明明是个不值几文钱的泥胚子,经过她指间的捻绕竟仿佛成了一套暖白玉的珍品。
眉宇间的淡然冷静,也恍若充耳不闻身旁事。
这种转变叫虞依湘实在有些不适应,难道跟皇家人待久了整个人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抿抿唇,那种感觉就像是身边跟自己一样的野雉不知不觉间蜕变为枝头上的凤凰花。
“爹娘都没来找我麻烦,是你还没有对他们告发我?”
“嗯。”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发,若你还顾及这点姐妹情谊就提前与我说,我也好早做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我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被你拿捏在手中亵玩。”
“我为什么要告发你?”虞七将茶杯轻放在桌面,终于抬眸给了虞依湘一个正眼。
不是,你什么意思?
你告发我,莫非还要我帮你找理由不成!
虞依湘心中气闷:“难不成你还会大发善心放我一马不成!我之前还骂过你针对你……”
“哦,你说那些啊。不记得了。”虞七摆摆手。
“不记得了?”虞依湘一脸狐疑。
“对啊,我平日里太忙,又是翠微坊又是刺绣,好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容易忘记,是吧春苓?”
“是是是,姑娘最近就是记性不太好,您还时常叫我提醒您呢。”
“那……”虞依湘激动地不住捏自己手背,生怕是一场梦。她做梦也没想到,虞七竟然愿意高抬贵手,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即使她知道就算鱼死网破祖父也一定会放弃自己而保全这位即将嫁入皇室为虞家带来荣华富贵的二姐!
“不过我倒想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她这般欣喜的模样落在虞七眼中有些刺眼,沉默许久她还是决定言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准绳不能违背,虞依沅是靠运气,但跟她一般幸运之人还有多少呢?若是你能寻一个日后高中之人做夫婿,我想即便你爹娘不同意,祖父也断不会不同意的。”
言尽于此,剩下的全看她自己领悟罢。
“三妹慢用,我先行一步。”
楼下北朔使臣已然远去,往皇宫方向行去,化成街尾处的一撮小黑点。
她的话飘进虞依湘耳朵里,被她放在唇间反复碾磨,似是终于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二姐……”
“姑娘,二姑娘已经走了。”
虞依湘略感失落,心跳异常。虞七说的可不就是保证麽,不会告发自己与段公子私下相约之事,还说只要段公子日后高中,她便一准能下嫁于他!
没错,只要自己拖延这两年不议亲不定亲,一定能如愿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虞七发自内心的感激。
“姑娘,您为何要提醒三姑娘呢?三姑娘性子骄纵,对您向来态度不好,您就算是好心提醒了她,她也未必会领情的。”踌躇许久,眼看着虞府近在迟尺,春苓终于忍不住开口。
“没事,随她去吧。”虞七摇摇头,轻声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无论如何日后的结果也都是自己承受。她只不过不希望虞依湘选择错的路,提点几句罢了。虞依湘这姑娘,看着骄纵任性目中无人,实则心思确是纯净,什么都表现在面上,不懂得隐藏,与大房其他人心中藏的腌臜心思不同。所以,她其实并不那么讨厌她。
回府径直进了苑里,春苓便去张罗午膳。
苑里今日寂静得紧,爹娘都不在家用膳。她索性将正绣着的鸳鸯被枕从房中搬到院子秋千旁,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荡着双腿,一边开始任重而道远的刺绣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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