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指向陈渺:“这人骗了我三千灵石,拒不认账。”
孟知礼顺她目光望去,一眼看见了楼孤寒,不由轻笑一声。
想不到,猎妖那日几番折辱,他今日竟还是来了。难道心中全无“尊严”两个字么?
仔细看去,这少年没了当时的不卑不亢,手中紧紧攥着一截碎布,眼神茫然而不甘,显得颇为受挫。
孟知礼淡淡说道:“是你啊。你那两位朋友没来?”
“他朋友在这儿呢!”
形容稚嫩的十五岁少女探出半张脸颊,歪了歪头,明媚一笑,“孟,公,子。”
孟知礼脸庞微僵,小时候被陈渺暴锤无数次的脑壳疯狂抽痛。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只想昏过去躲过一顿毒打。他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嗓子怎么发出的声音:“陈……陈,姑娘。”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曲水宴请柬根本没送上陈府,堂堂大行令独女、元隐真人爱徒,为什么要蹭人请柬来参加宴会?!不觉得丢面子吗?!!
……
不,她不会。
孟知礼艰难地咽了一口涎水。
陈渺就是哪有热闹往哪凑,见他必然一顿揍的可怕脾性……
就好像中洲真正修行的那一群人,自身实力放在这里,想要面子自己就能挣。旁人给面子?他们不在乎的。
只有摸到一点修行界边边的人,看到了仙家风光、同时不得其门而入的人,才会想方设法宣示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孟公子。”
孟知礼眼中的陈家魔头笑出八颗牙,轻轻柔柔道,“我守你的规矩,随朋友一起赴宴。这姑娘一口咬定我没资格进门,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啊!问我干什么!
只要显露身份,这一楼的人都要抱你大腿!你这是何必呢!扮猪吃老虎有意思吗!
孟知礼有点绝望。
陈姑娘神情天真,仿佛在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孟知礼挤出一抹笑容,清清嗓子:“是在下失察,让陈姑娘受了委屈。这位……”绝望的目光转向挑事的少女,有点空洞,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冒犯了贵客,不必在白楼待下去了。”
陈渺皱起眉,好像在认真思考什么,片刻后摇摇头说:“她以权势压人,我若用同样的手段欺辱回去,岂不是显得跟她一样?”
孟知礼:“……”
你明明心里有想法了,还让我说话干什么!
孟知礼僵笑说道:“那依你的意思……”
陈渺俯身捡起一块湘绫缎。
从近处看,雪白的绸缎印满了精致华美的暗纹。这是云纹,“符”的一种,通常用于炼器。押入法器需层层叠加,繁复无比。有眼力的人,凭借这一块布料的纹路,便能猜出法宝的炼器师是谁。
陈渺瞥一眼便说:“从符文风格来看,这件法袍应当出自贺明大师三弟子、许敬文先生之手。如果我没有记错,许先生以湘绫缎炼制的法器,统共只有三件。三件法袍,一件送入禄存部;一件是谢氏请大师炼制;还有一件,经我母亲之手,赠予了蛮国。”
她抬起头,看了不远处的少女一眼。
那少女早没了跋扈之态。孟知礼唤陈渺时,她心中便是一慌,再也压抑不住心底忐忑。待陈渺说话,她更是慌乱无措。
能从一块破布看出背后的炼器师,这女子眼力毒辣到了何种地步?……提起各位大师炼制的法宝,如数家珍,说明那群眼高于顶的炼器师与她关系匪浅……还有,她母亲,赠予蛮国……
她!她竟是神朝大行令独女,元隐真人最为宠爱最为出众的魂修弟子,陈渺!
少女震惊的不是陈渺的身份。她家父亲也是梁州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平日见的仙家人物又哪里少了?世家子弟,父母再尊贵,也不过裹上一层漂亮衣装而已……
她震惊的是……那些流传于京梁、陈家大小姐如何惊才绝艳的故事……
陈家大小姐,与他们这些依凭父母的子弟,是不同的。
孟知礼身份何其尊贵,多年以前还不是被陈渺追着打?神皇劝都不管用!
陈渺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哪用得着旁人为她出头?她的实力就是最好的凭恃,哪里需要灵石请柬作为依傍?
十几年来,活在京梁同伴的羡慕里,少女几乎以为,自己真的、高其他人一等。
而这一刻,陈渺出现,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虚假的骄傲。
踩着旁人的尊严,堆砌起来的骄傲。
陈渺不知匆匆一眼,这少女便脑补出了这么多戏,犹自说道:“蛮国那一件,应当追不回来,除非有人为了一件法袍,不惜挑起大荒战乱……谢氏那一件,我前些天见谢五穿过,他已有道侣,应当不会脱下来送给你……那么这个,想必是禄存部留着的那一件了。这位姑娘,禄存部赐下的法宝,你一言不合撕成这样,难道不怕神皇动怒么?即便神皇不动怒,若是许先生知晓得意之作遭此厄运,也会气闷于胸呀。”
“我……”少女全没了嚣张气焰,嗫嚅说道,“我知错了。”
陈渺平静说道:“你哪里知道错了呢。你只是碍于我的‘势’,不甘不愿低头罢了。往昔你以势压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为‘势’所压迫的感觉?”
少女难堪地闭上眼:“没有。”
陈渺道:“我这位朋友说过一句话,‘自己的命自己挣’,我觉得很有道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