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南现在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穆云玺的人格在经历了极为短暂的平稳后，忽然全面垮塌，或许他不死于背叛，也会死于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
“周桐呢？”又听到穆云玺问。
“他逃走后就不知去向，但应该也得到消息，在赫尔辛基附近。”张方南道。
穆云玺挑眉，挥了挥手，示意张方南离开，但beta依旧站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穆总……”张方南被穆云玺侧头的一个眼神看得双腿发软，犹疑了片刻，还是把平板电脑递到了alpha面前。
H9传回的图像清晰度极高，视角是沈佩的左眼，他在传回的素材里过滤有效信息时看到了那张化验报告单。
【贝塔-HCG，0.5 ，47 mIU/mL】
“什么意思？”穆云玺只瞟了一眼，他对化学不感兴趣。
“……”张方南又有些犹豫，这是在继续把沈佩推向地狱，但隐瞒的话就是把自己推向地狱。
“沈先生他怀孕了。”张方南尽量不带任何情感地解释。
十天前，穆云玺终于标记了那个可怜的Omega，这是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穆云玺皱眉，片刻，忽然往前倾身，实际上屏幕就在面前，这个动作显得很多余，甚至有些像沉不住气。他将化验单放大，偏着脑袋，静静地看着。
“怀孕……”
比黑色瞳仁更深的瞳孔慢慢放大，alpha脸上的神色逐渐趋近于一种狰狞的痴迷。就像有特殊癖好的杀人魔终于物色到了自己心仪的目标，椅子的扶手也在带着铁环戒指的左手下变形碎裂。
“不可能。”片刻后，穆云玺却道，松了手，靠回椅背上，神色又渐渐变回以往的胜券在握，甚至还带了点看穿一切的傲然。
“他不能怀孕。”
自己也不会有孩子。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事。
张方南不敢搭话，他只是如实汇报，至于判断，是穆云玺自己的事。但这个人凌驾于高处太久，形成了一种自以为是的顽固，只相信自己认为如此的事。他便弯腰，朝会议室门口去，但没走几步，穆云玺又叫住了他。
半晌，却没有指令下达。
“穆总？”张方南小心翼翼地唤了声，alpha似乎陷入某种深度的出神，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里晃动着一层幽暗的亮光。
“要是真的呢……”不知道是在问谁，穆云玺忽然看向张方南，瞪着眼睛狞笑问：“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吗？”
张方南头皮发麻，咽了口唾沫，他不确定穆云玺现在想要肯定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回答，想了想，战战兢兢道：“您想做好的事，总、总是能成功……”
alpha似乎受到了某种夸奖和鼓舞，起身走到浑身筛糠的beta面前，拍了拍那颤抖的肩膀，“是啊，我总是能成功。”
他一边扣上西服的纽扣，一边往会议室门外走，“安排飞机，去赫尔辛基。”
————
电梯直通楼顶，沈佩以为打开门就可以看见穆云川，紧张得不知所措，但到了才发现，楼顶空无一人，只停着两架急救直升机，因为下着大雪，不利于出航，连值班的机组人员也没有。
“云川？”他尝试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于是回头问高维希，“你刚才听到了吗？有人让我到楼顶来。”
他现在有点怀疑刚才在电梯里的听到的声音是思念过度导致的幻听，以前似乎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他妈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人！？”高维希气得鼻子喷火。
沈佩却用力抓住高维希的衣领，“小希，你刚才是不是也听到那个声音了？”
高维希一愣，点点头，“是啊……他、他是谁？”
“你就在这里等我。”确认了那个声音的真实性，沈佩转身就朝楼梯跑。穆云川真的在这里，但为什么让他到楼顶来自己却没有踪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必须下去找人。
“沈佩！你他妈又要干什么？!”高维希也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到二十五楼拐角时，被一声枪响吓得猛然顿住，随后又是几声枪响。
“云川？！”沈佩皱了皱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淡淡的硝烟味道里闻到那个beta少年的气息，还有其他alpha的血腥味。
“不要下，往上，去停机坪！”那个声音又响起，这一次不是通过扩音器，而在空气里传播，更加真切。
沈佩回过神，几乎是变跑为滚，更快地往楼下跑，他不想那么听话了，他只想快点见到穆云川。
在二十一楼，他们终于碰面了。预想中的重逢会有拥抱，或许还能有亲吻，但实际上，他们连看清对方长相的时间都没有，穆云川拉起沈佩的手，继续气喘吁吁地往楼顶爬。
他孤立无援，并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跟踪那帮人找到这家医院，在路上制造的混乱也只让他提前了两分钟，没有丝毫优势，预料到所有出口都会被封，他就先去控制室控制电梯，又用广播指引沈佩到楼顶。
“这他妈又是谁？！”后一步的高维希也跟在后面跑，看到beta少年熟练地打开直升机舱门，启动发动机和主螺旋桨时，差点瞪出眼珠子。
“什么玩意儿？！沈佩！你要坐初中生开的直升机……？”但是看Omega，已经乖乖系好了安全带，还给正在检查起飞的beta少年戴上了头盔。
“小希，你也快上来！”沈佩催促。
“我-操……”高维希没有时间犹豫，因为楼梯间里又传来了枪声，他一咬牙跳了上去，“你不是在游戏里学的吧？！”他质问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beta。
穆云川没有理会聒噪的年轻alpha，加大油门，提总距，那些人已经追了出来，没有时间悬停修正舵面，他直接迎着侧风倾斜拉升，机身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剧烈的颠簸。
“真他妈疯了！”高维希嘟囔。
沈佩却一脸安稳的笑容，痴痴看着穆云川圆圆的后脑勺，他现在才发现这颗脑袋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还冒着热气，可爱得让他发疯，他很想靠近一点，但是不能打扰。
“EC120B，EC120B，你正在进行无授权飞行，请立即降落……”
无线电传出警告，穆云川便关掉所有通讯设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开探照灯，这是一种虽然隐身、但也很危险的方式，加之天气不好，他必须全神贯注，以至于在一个小时的飞行中，竟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坐在身后的沈佩，虽然那道视线一直粘在他的后背上，温柔，安静，全部交付的信任，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很无能，非常害怕会再次辜负。
“我知道了……”忽然在旋螺桨的嘈杂中听见Omega的声音。
“你是谁，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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