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低头,盯着洒了满地的钞票,还有那本印着酒店房间陈设的精致书籍。虽然发誓再也不会为这个人难过,但此刻,他还是无比伤心。
穆云玺远远比他想象中更会伤人,简直是个高超的艺术家。
“您是因为云川……才这样对我?”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穆云玺恨自己的哥哥,而他是哥哥的恋人。
憎其人者,恶其余胥,或许在穆云玺看来,对他的践踏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只不过是这场报复里的一个发泄对象而已。从前的事不值一提,因为不会让这个人产生一点负罪感,也没有必要再表达生气和愤怒,只会成为这个人用来调剂心情的佐料。
沈佩的视线飘忽到了玻璃窗外的雪景上,和张方南说的一样,花园里的景色很漂亮,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冰雕。但是他却觉得反胃,这些冰雕很像“温迪戈”——通体透明的巨魔,骨骼与心脏都是由冰块构成,残酷恶毒,会吃人肉。
穆云玺或许就是一只可怕、恶心的温迪戈。
“云川?叫得可真亲热……你觉得是因为他?”穆云玺挑眉,笑着提醒Omega:“但为什么不找一找自己的原因?”
沈佩愣怔。是啊……应该找自己的原因才对,穆云玺总能一针见血,就算是一块冰,四年的时间也该捂化了,终究是自己不受喜欢。他有点后悔把穆云川也扯进这个话题,那就说自己吧……于是他艰难地咧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远没有穆云玺那么熟练和洒脱。
“如果我真的是……冬冬呢?冬冬就是这样没用,就是这样平庸,你也会这样对他……?”
“但很可惜,不是吗?”Alpha笑着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都把记忆放到你脑袋里了,你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他似乎有所感悟,喟叹一声,“所以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正如他无法变成穆云川。颜冬冬是独一无二的,死了,就死了。让沈佩变成颜冬冬,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个实验,失败了,就失败了,沈佩这尊破碎的雕塑,也无法盛放他所渴望的灵魂。
我一直在改变……沈佩很想说,为你变得懦弱,胆小和自卑,但按照穆云玺的话,这也该怪他自己不够坚强。于是,他沉默,嘴唇微微抿着。
“你现在还能感觉得到我和冬冬的记忆吗?”穆云玺问,那片拷贝了他和颜冬冬记忆的生物晶体,就这样报废了?
沈佩眨了眨眼睛。
当然能感觉到。冬冬那个孩子啊,很依赖和信任穆云玺,在那个可怕的实验室里,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怀里紧紧抱着的,都是穆云玺送给他的皮卡丘,也因为穆云玺说“我想看你原来长什么样子”,所以他很期待变回原来那个漂亮的样子。
但眼前的,是以痛苦为养分的恶魔,不是在他失去爸爸后和与哥哥失散后,给予他陪伴和希望的少年。
于是他摇头。
见状,穆云玺笑了笑,“所以对你来说,那是没有用的东西……对我来说,你给穆云川的那些,也是没用的东西。”微微咬着后槽牙的声音。
是么……?沈佩苦笑。
“那些东西”——喜欢,温柔和体贴,精心准备的饭菜,花费两天时间布置的温馨房间……原本就不是给你的呀。对你来说没用,就没用吧。
他想尽量表现得洒脱一点,所以也扯出了一个笑容,“您那么喜欢冬冬,他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但是冬冬已经死了,请您节哀顺变……”
也请您,不要在我身上找寄托。
也是在说给自己听。比起名字赋予的身份和价值,他应该先是一个人。如果“颜冬冬”这个身份,意味着和穆云玺继续纠缠不休的话,他觉得还是永远不要说出来好了。
真正的穆云川,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多喜欢他一点,或者多讨厌他一点。真正的穆云川,是喜欢他这个人,即便他有无数的缺点。
“节哀顺变?”穆云玺却大笑,咧出八颗牙齿,肌肉的幅度超过了往常任何时候,让神情看起来僵硬而狰狞,“那你知道,冬冬是怎么死的吗?”
沈佩被凌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个实验室里的事,但自己后来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变成沈佩的,并不清楚,便摇了摇头。
穆云玺指向桌上的通讯电脑,H4调出监控画面,戴着眼镜的沈蔚卿头发花白,手足无措地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
沈佩呆呆地看着屏幕,距离他上次看到沈蔚卿,已经超过一年,这个中年alpha更加苍老消瘦。
“穆先生……”沈佩心里一坠,焦急地解释:“我爸爸绝对不是害死冬冬的人!”沈蔚卿把他从实验室里带出去,他在沈家还活蹦乱跳地生活了好多年,一直到今天,还在喘气。
“无所谓。”穆云玺却微微摇头,实际上,他不太在意真相,与颜冬冬那件事直接相关的,间接相关的,甚至是他看不顺眼的,都可以在他这里得到相同的待遇。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救他?”他问。
沈佩愣了会儿,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滚出热泪,“您上次也说……会救狄迦……”可现实呢?这个人,从头到脚,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相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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