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艾薇脑子里的困意上涌，在莫耶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枕在她的大腿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大半个小时。
等她睡眼朦胧醒来的时候，飞船已经穿过虫洞，进入预定航线了。
莫耶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艾薇仔细感受了一下，表示自己现在感觉很不错，就是有点饿。
莫耶：“那么干脆去尝尝飞船的特色便餐吧。”
艾薇：“特色……便餐，很好吃吗？”
莫耶露出迷之笑容：“你吃一口不就知道了吗？”
随后，她把包装好的便餐打开，露出里面乌黑的食物，有块状的，有条状的，还有齿轮状的……
等等，为什么会有齿轮状的食物？为什么这个便餐看起来好像有毒的样子？为什么这个汤又黑又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艾薇咽了咽口水，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这真的是做给人吃的食物吗？
莫耶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微笑道：“放心，无毒无污染，只是味道有些古怪而已。”
艾薇看着那盒乌黑浓稠的食物，小脸皱在一起，心生抗拒。
一时间她都感觉不到腹中的饥饿，只想让莫耶把这盒便餐拿远点。
飞船便餐恐怖的卖相已经对她造成了精神污染，就算没有毒，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没勇气把这东西塞到自己的嘴里。
莫耶一脸惋惜：“真的不尝尝吗？”
艾薇求生欲极强：“其实我不是很饿，只是睡糊涂了。”
莫耶还想再说什么，艾薇立刻抛出新话题，指着窗外的碟状飞船，一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莫耶放下手里的黑暗料理，笑眯眯地解释道：“这是专门运送行李的运输类飞船，一般会跟随在客运飞船的后面，和我们同时出发，同时到达……小十也在上面呢！”
艾薇：“哇，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看见小十了！”
莫耶：“我算算……还有四个宇宙时就达到目的地了，差不多就是九十六个自然时。”
艾薇眼里冒星星：“唔，好复杂。”
莫耶呵呵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艾薇拿出投屏器：“我想看动画片。”
莫耶极其自然地从空间纽扣里拿出一大一小的两对无线耳机，先给艾薇戴上，然后再给自己戴上。
她提醒道：“在公众场合，一定要记得戴耳机。”
艾薇：“嗯嗯，我记住了。”
母女俩靠在一起，艾薇伸手正要点开上次没看完的动画片，就听见一声闷雷般的声响——
那架运输飞船突然炸开了。
在灿烂刺眼的爆炸光中，不规则的碎片如尖刀极射而出，有一枚碎片更是直接插到了艾薇身边的窗户上，只差一点就要刺进来了。
在片刻的寂静后，刺耳的尖叫声伴随着孩童的哭声响起来。有些人还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的个人终端正在播放搞笑段子。
“紧急播报，请所有乘客立刻前往逃生舱，请所有乘客立刻前往逃生舱，请所有乘客立刻前往逃生舱……”
人群立刻涌动起来，在混乱的秩序中，拼命挤向各个车厢所在的逃生舱，每个人的表情扭曲而充满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海盗吗！该死！那群家伙已经入侵到这里了吗……”
“妈妈，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
“各位请冷静，请有序进入逃生舱，老人和孩子优先……我们会保证让乘客安全着陆的。”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海盗，是海盗！我们都会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再说什么屁话！给老子清醒点！”
“……”
场面一片混乱，待在原地的莫耶心里一紧，却并未表现得如其他人一样慌乱。
她跟着商队走了那么多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这种情况有些经验，知道混乱的人群比外在的恐怖袭击更加危险——尤其是，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莫耶心想，看起来不太像海盗袭击。
先不说除了死星海，就只有灰色地带会出现海盗，而这里是国家领土，是常用航线，出现海盗的概率微乎其微。
并且，他们一般不会直接轰炸飞船，而是通过广播系统威胁工作人员和旅客。
目标通常是飞船内的知名人物和其他运输船所携带的货物，怎么可能一上来就炸掉运输船？
恐怖袭击的概率也很小，甚至比海盗袭击的概率更小。
因为这里是国家领土的边缘地带偏内，在这里袭击并不能达到对国家的恐吓目的。
一般情况下，恐怖袭击都发生在一线星球附近，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打击哪里能更加有用。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莫耶抿了抿唇，想不明白这场事故到底因何而起。
她拉起艾薇的小手，想要和其他人一起去逃生舱避难，却突然意识到，艾薇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
“怎么了？”莫耶扭过头，抬手摸了摸艾薇的头发，内心担忧不已，生怕孩子被吓坏了。
艾薇没有说话。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漂浮的飞船残骸，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来得及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动动嘴唇，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莫耶没有听清，往前凑凑，“什么？”
艾薇偏过头，眼睛里看不见任何光芒，声音柔弱而细小，“小十……小十叔叔在那艘飞船里……”
在那艘爆炸的飞船里。
莫耶微微呆愣。
她那冷静得近乎冷漠的心理活动立刻终止了，旋即涌现出海浪般澎湃的悲伤。
这份悲伤并不是给予小十的，而是给予双眼无神的艾薇的。
莫耶伸手抱住她，用力抱紧那具小小的身体，张开嘴想要安慰她，开口却十分无力。
“对不起……”
艾薇抵着她的肩膀，带着哭腔说道：“妈妈，小十要怎么办呀……”
“我不知道……”
莫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却又忍不住道歉，大概是因为除了道歉，她没办法做任何能帮助艾薇的事情——明明她答应过她，会带着那个小机器人一起回家的。
但是诺言最终还是破碎了。
她没办法救下小十。
那是不可能的。
莫耶轻轻地按着艾薇的后脑勺，闭了下眼睛，隐去所有的脆弱，然后面无表情地杀进逃生舱。
其他人看她抱着孩子，大部分人都选择让路，不肯让的也没关系，莫耶的高跟鞋不是白穿的，一脚一个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让艾薇能够活着，活到安全着陆——谁要拦着她，她就撕了谁。
管它是海盗，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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